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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視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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逢喜和蕭琢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接觸,兩個人甚至奇異的能感受到彼此目光中的抵觸,像是要恨不得上去咬對方一口。

聖上看起來很高興,言語中對弟弟充滿了寬容:“阿琢怎麽不換身衣服再來?多晚都不要緊的。”

蕭琢目光在陪伴於聖上身側的二皇子身上劃過,然後沒個正形似的落座,後背仰在椅子上,打開扇子故作風流的在胸前扇了扇:“這不是聽說新科探花生得靡顏膩理,頗為俊俏嘛,微臣當然緊趕著來湊個熱鬧。”

他微微支起了身子,一副挑事意味十足的招呼:“探花呢,來給本王瞧瞧。”

大概是五行相克天命不和,逢喜一聽他說話心裏就冒火,但今時不同往日,她還是耐著性子上前:“微臣在。”

蕭琢陰陽怪氣地哎呦了一聲,“我當多好看呢。可見百姓還是愛吹噓,三分的東西非說成十分,我看你不過容貌平平,無趣,無趣……本王艷冠洛陽三五年,本以為能有人站出來與我平分秋色,真可惜,嘖嘖嘖。”

他每個字都在刻意激怒挑釁逢喜,精準的勾起了她的怒火。

逢喜這一刻多麽希望時光倒流。蕭琢還是那個冷宮裏吃不飽穿不暖不受寵的可憐皇子,她能毫無顧忌的把蕭琢摁進泥地裏。

但她現在只是個小探花,放在他這個獨得聖寵的王爺面前分文不值,只能忍下這口氣,低頭:“微臣螢火之輝,怎敢與日月爭光。”

“啊,探花還挺瞧得起自己,還螢火之光呢。”蕭琢往自己嘴裏扔了顆水潤飽滿的葡萄,嘲諷她。

滿朝文武無不對逢喜升起濃濃的憐憫之情,聽說這位探花原本就不得陛下喜歡,現在又無緣無故遭到了越王的針對,今後的日子要難過呦……

就連現在越王越說越過分,陛下都沒有絲毫的阻攔的意思。

崔徊意謔的一下站起來,張嘴要說什麽,傅計圓一把將她拉下去,訕笑道:“狀元今日太高興,喝多了,獻醜獻醜。”

逢喜也見崔徊意被傅計圓摁住,也暗暗松了口氣,蕭琢是聖人親弟,崔徊意在殿試上就很得聖上青眼,將來前途一片光明,沒必要為她自毀前程。

她幹脆再退一步,姿態做低,讓蕭琢戲弄完她放過得了:“臣失言,自罰三杯。”

李相這個老好人又及時打圓場。

蕭琢意猶未盡的給自己倒了杯葡萄美酒,砸吧了兩下,十分愜意,然後舉杯向著逢喜:“我剛才說的話都是無心的,我這個人吧,大家都知道,心直口快,看到什麽說什麽。本王敬探花一杯酒,剛才那事兒就當沒發生。”

逢喜一口銀牙險些咬碎,仰頭將三杯酒都喝盡了。

她到底十七歲,正年輕,生平又幹幹凈凈的,一直活在友善的環境裏,還是心有怒氣和委屈。

這場鬧劇也就算是過去了。

到後半場,聖人酒喝多了昏昏欲睡,讓禮部官員宣旨。

三甲之中,崔徊意被授予從六品翰林修撰、傅計圓則是正七品翰林編修。

按理來說逢喜應當與傅計圓同樣任編修,但卻被授予了從六品刑部員外郎。

剩下的按照慣例外放出京。

逢喜這官職,雖看起來是擡舉,與狀元同品階,但一甲哪有不進翰林院的?

翰林院才是距離皇帝最近的機構,在其中的都是皇帝的心腹之臣,將來拜相的人選,都是從此種中選拔。

逢喜不進翰林院,反而被發配去了權力更低,環境最差,瑣事最多的刑部,足可見聖上是多不待見她。

聖上又勉勵了各位一番,點名了逢喜:“探花郎,朕很看重你,你不要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,要好好歷練,段練能力,將來才能為大雍做貢獻。”

刑部的大牢又臟又臭,刑部的案牘又多又長,刑部的事情又小又雜。

逢喜和那些進士們一樣,高呼萬歲,叩首謝恩,表示自己一定盡忠職守,為國效力。

蕭琢在上面幸災樂禍,試圖想看逢喜委屈的表情,甚至惡意的猜想她會不會今晚上就難過地痛哭。

逢喜覺得很無所謂,她都想過聖上會不會把她扔進京兆尹,讓她天天跟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抓賊管家長裏短,刑部已經不錯了。

還是從六品的官吶!她爹才從四品!

慢慢熬唄,她肯定比皇帝命長。

瓊林宴散後,眾臣從皇宮側門出去。

崔徊意忍了一晚上,準備去找逢喜說話,傅計圓拉住她,隱晦勸諫:“聖人似是有意歷練逢大人,天晚了,咱們也散了回去吧,有機會再說話。”

崔徊意哪裏聽不出來她話外的意思,不就是逢喜遭皇上冷落,他們最好不要接近,免得受牽連嗎?

她一甩袖子: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”

逢喜今晚黃酒、白酒、果酒混著都喝了,酒的後勁兒挺大,她暈暈乎乎的躺在馬車壁上,蘇葉用熱水為她擦臉擦脖子。

崔徊意敲了敲逢喜的馬車,逢喜從車窗裏探出頭來,白皙的皮膚上泛著誘人的粉,眼睛濕漉漉的。

她硬撐著神智,還沒等崔徊意說話,就拍了拍崔徊意的肩膀:“你別讓人看見了,咱們有空再說話吧,前程要緊。”

逢喜很感激今晚崔徊意想幫她說話的舉動。

車馬轔轔的緩慢催動離去,崔徊意站在原地,雙拳緊握,心裏隱隱為逢喜感到不公。

分明起點比她高,為什麽只因為聖上喜好兩個人不能公平競爭……

崔徊意也知道這不過是官場常態,今後要見識的險惡和區別對待會更多,她忍不住閉了閉眸子,強行平覆心情,再睜開眼時候,終於如往日清明。

逢喜不知道今日的酒怎麽會這麽烈,燒得她渾身骨頭疼,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裳,又倒出一粒醒酒丸服下。

車裏熏著香,是她慣用的青梨香。

蕭琢今晚也喝多了,他看了逢喜好一出淒淒慘慘的戲,十分下酒,心中快意之餘難免多飲了幾杯。

但他酒量一向好,像今天這樣昏昏欲睡還是頭一遭,倚在車上被晃得東倒西歪,他意外嗅到鼻息間陌生的熏香,是酸酸甜甜多汁水果的清香,朦朦朧朧睜開眼睛,馬車搖晃,場景模糊且陌生。

他揉了揉眼睛,還是他的馬車,也沒什麽水果香。

逢喜昏昏沈沈沒有意識。

逢大人、聶夫人和蘇葉,三個人費盡力氣才把她拖進去,洗刷幹凈之後,灌了一肚子姜湯、醒酒湯才放她在床上睡覺。

聶夫人眼淚汪汪的,那張明艷俏麗的臉上鮮少露出這樣憂愁的神色:“刑部哪是姑娘家家該待的地方?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,這可怎麽辦啊?”

逢大人將她攬進懷裏,拍拍肩膀安撫:“別怕,對小喜來說,刑部至少安全。她年紀輕輕經驗淺,也不會什麽為官之道,我還怕她去禮部吏部讓人欺負了。”

逢喜雖然喝多了酒,但第二天還是捂著宿醉的頭提早起身。

今天是當值的第一天,她得早點去。

宮裏司織局清晨送來了官袍,逢喜試官袍花了些時候,已經來不及吃早飯,只將衣衫整理好,梳好頭發便帶著自己的筆墨匆匆出門。

她乘著轎子,急忙往刑部趕,沿街上有小攤販和小酒店在叫賣。

包子、饅頭、豆漿、焦圈還有賣洗臉水漱口水的。

逢喜讓人買了兩個豆沙包和一竹筒的桂花蜜豆漿在轎子上吃完了。

她第一天去視事,要與各位同僚打招呼認識,總不好吃包子,滿嘴味兒,實在不雅。

新人到任,她不好卡著點兒去,因此早到了兩刻鐘,才顯得時間格外匆忙。

逢喜將自己的任書交過去,不一會兒便有兩人中年人出來迎接他。

那個高壯的開口:“屬下劉大壯,是逢大人的主事。”

另一個瘦小的也笑著介紹自己:“屬下陳小智,也是您的主事。”

逢喜拱手,和他們兩個客氣見禮:“今後就要依靠各位多多照顧了。”

“不敢當不敢當。”

刑部共分四屬,分別是刑部、都官、比部、司門。

攏共一位尚書,兩位侍郎,以及四位郎中、四位員外郎、主事八人、令史與掌固若幹。

逢喜在其中的刑部,主管刑事案件,輔佐尚書和侍郎。

她從正門進,劉大壯和陳小智為她介紹刑部內的布局。

往深處走,正對著的是尚書與兩位侍郎的辦公處,左右兩邊兩兩分成四條小徑,通往四個院子,也就是刑部四個下屬機構的辦公場所。

再往後院繞,是存放刑部文書的地方。

至於提審犯人的刑部大獄,並不在此處,而是在城外。

兩個主事帶她去了東北角的院子,然後推開一間門,“這便是您今後辦公的地方了,今日您的上司謝郎中並不在,外出公幹去了,您可過幾日再拜見。”

二人走後,逢喜將自己的文房放在桌上,在房間裏轉了轉,空蕩蕩的,她思考添置些什麽東西好,這以後就是她第二個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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